衣衫破舊的少年從高高的閣樓一躍而下。
厚重的夜色之中,猶如一片枯萎的落葉,在風中颯颯作響。
誰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敢從閣樓的窗口跳下來。
那個狹小的房間,囚不住一個自由的靈魂。
【解鎖卡牌夜鶯?!?/p>
【叮,人物身份卡牌夜鶯已解鎖,請做好切換準備?!?/p>
就在纖弱的少年即將砸到地面的一瞬間,他的身體忽然一輕,柔和的青色光暈包裹著,化為一只漂亮的夜鶯。
夜鶯撲棱棱地振翅,轉眼間就消失在高高的院墻外。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副本中動用其他的人物卡牌。畢竟他玩的不是馬甲流,也沒打算營造什么修羅場。
夜鶯輕盈地飛向海邊,掠過滿城奔跑嬉鬧的孩子們。他們的笑聲好似一串串腳印,通向那艘似曾相識的大船。
桅桿高聳,白帆收攏,從上而下都干凈得閃閃發(fā)光,仿佛被水擦洗過很多次的貝殼。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夜鶯猶豫著看向數(shù)據(jù)視野里的一排人物卡,屬于人魚薩菲爾和快樂王子雕像的那兩張已經(jīng)灰了,無法被使用。
那么,萬圣節(jié)要打扮成什么呢?顯而易見。
夜鶯落在了桅桿的頂端,化為人形。雪白的雙翼倏然展開,流光飛舞,有如神話與夢境的延伸,美麗不可方物,令人驚嘆和屏息。
亞瑟戴著一個滑稽的南瓜頭罩,在侍從的提醒下抬頭望去。那個傳說中天空的寵兒,從桅桿飛了下來,層層疊疊的羽毛如呼吸般微顫,散發(fā)著清潤的光澤,卻又給人有一種不可思議的蓬松柔軟的感覺。
翼尖如新雪般舒展垂落,每一簇羽毛,都是造物主精心的杰作,襯著那張得天獨厚的臉,仿佛是從游吟詩人的漫歌中走出來的、拂曉的光輝。
不愧是風神的寵兒。亞瑟為之驚嘆了一瞬,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的人魚。于是對方外貌帶來的驚艷隨之消弭。
作為這艘樓船的主人,他取下頭罩,露出英俊的臉,習慣性地掛上溫和的笑容,主動致禮:“夜安,遠道而來的客人。我是金雀花的王子,亞瑟·斯圖亞特?!?/p>
“我知道?!币国L懸停在亞瑟面前,緩緩落地,輕盈得像一片月光?!拔沂橇_伊,羅伊·希爾。”
希爾這個姓氏,引起了四周微微的騷動。
“閣下是希爾公爵的幼子嗎?”亞瑟不著痕跡地觀察著客人的容貌,從記憶里龐雜的貴族關系網(wǎng)里找出了這個名字。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不,我是希爾的繼承人。”羅伊正色道。
亞瑟微笑頷首,沒有反駁的意思,只是恰到好處地疑惑道:“希爾家族什么時候有了風精靈的血統(tǒng),倒是不曾聽說過。”
“家族密辛罷了?!绷_伊不會彎彎繞繞,索性直白道,“王子殿下心里,想必也有不可告與他人的秘密吧?”
亞瑟一時沉默下來,看向遠方的海面。夜色籠罩下的大海深不可測,遠處的天與海凝成一條墨藍色的線,不甚分明。
月光沒有那一夜的皎潔,只有船只近處的海面被燈光照亮,粼粼地蕩漾著,半明半昧。
“確實如此?!眮喩獓@了口氣,那種禮貌和客套的假面淡去,竟有點落落寡歡。
他們許久都沒有說話,任由深秋的海風吹起兩人的衣角額發(fā)。熱鬧的假面舞會已經(jīng)開始了,甲板上的人漸漸散去。輝煌的燈光和動人的旋律從船艙飄出來,模模糊糊,如夢如幻。
“殿下不去跳舞嗎?”羅伊的手搭在船舷,懸浮起來飄坐在欄桿上,看上去毫無重量。赤裸的雙足從潔白的長袍下露出來,輕輕晃動。
“不去了,沒什么意思?!眮喩舱諛幼臃碜蠙跅U,“我想共舞的人,早就不在這里了?!?/p>
“……這樣啊?!绷_伊垂下羽翼,黯淡的目光顯得有點沮喪。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亞瑟見客人失落,反而不好意思了,他整理著心情,試圖迎合這個節(jié)日的喜慶。他從口袋里掏出幾顆花花綠綠的糖果,遞過去?!俺蕴菃??”
“我可不是小孩子。”羅伊失笑??偸沁@樣,把他當孩子哄嗎?
“啊,抱歉,一不小心就……”亞瑟訕訕地撓了撓頭,心里納悶,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這個風精靈有些像薩菲爾。明明連種族都天差地別,但就是讓他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
上次遇到的那個雕像也是,莫名其妙的,他總不至于看到相似的發(fā)色眸色就覺得像吧?
亞瑟郁悶地把手里的南瓜頭罩扔出去,撲通丟到了海里,濺起了一圈水花。
水底一抹銀光閃過,啪嗒一聲脆響,那水面的南瓜就被一尾巴拍上了天。亞瑟和羅伊好奇的視線隨著南瓜升起,又落下。南瓜上鏤空的眼睛和嘴巴,宛如一張好笑的臉。
他們定睛一看,淺淺的浪花在光影交界處推搡,像一群你推我擠的頑童。
而那個真正的頑童,再一次甩著尾巴,拍飛了再度落水的南瓜,玩得正開心。
風精靈的夜視極好,已經(jīng)看到了長長的銀色發(fā)絲,如水藻般在海水中飄蕩。小小的人魚以為自己躲藏得很好,不亦樂乎地玩著南瓜球。
可惜南瓜這東西不夠結實,幾個回合下來,就四分五裂了。小人魚傻了眼,垂頭喪氣地鼓著臉,沉入水底。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是海豚嗎?”亞瑟看不清。
“不,是一只很小的人魚。”羅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回答。
“真的嗎?”亞瑟的眼睛一亮,迸發(fā)出寶石般的光彩,興沖沖地跳回甲板。轉眼間就抱回一個更大的南瓜燈,里面刻著發(fā)光和防水的魔紋,裝滿了精美的糖果和點心?!豢淳吞崆皽蕚淞撕芫?。
“薩爾!你的萬圣節(jié)禮物!”亞瑟歡呼雀躍地丟出南瓜燈,那橙色的一團暖光,便從他的手,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芈涞搅怂嫔稀?/p>
小人魚聽到呼喚他的聲音,悄悄從海底浮上來,偷偷冒出了半個腦袋。
貓貓暗中觀察·
羅伊心中復雜,溫柔憐愛的目光落在那張稚嫩的小臉上。小人魚用手扒拉著南瓜燈,似乎想去摸摸里面溫暖的光,又怕再一次弄壞這個玩具。
“這個很結實,可以玩很久的?!眮喩獫M含笑意,上半身探出欄桿,努力想在昏暗的光影中看清小人魚的表情。
那孩子似乎是笑了,濕潤的眸子甚過浸水的藍寶石,純粹無瑕,熠熠生輝。
就像薩菲爾一樣。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亞瑟怔怔地有些出神,耳邊傳來渺遠的歌聲。那是小人魚的家長在呼喚他回去,她們憎惡人類,從來不允許這孩子脫離視線范圍之內(nèi)。
畢竟,曾經(jīng)的慘劇,只發(fā)生過一次就夠了。
小人魚向他們揮了揮手,喜滋滋地抱著他的禮物,毫無留戀地游走了。
“圣誕節(jié)再過來玩哦,我會給你準備禮物的!”亞瑟對著海面叮囑道,眼巴巴地望著銀色的小人魚消失了,頓時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
羅伊有點想笑,又覺心酸,以一種局外人的方式旁觀著這場短暫的父子相會,居然一句話都插不上嘴。
他現(xiàn)在雖然不是雕像,但和雕像也別無二致。如果不是因為風精靈超然于外的身份,怕是連旁觀的資格都沒有。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意識到,薩菲爾已經(jīng)死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可以是夜鶯,可以是小紅帽,可以是羅伊,甚至可以是潘神的半身……但他再也不是薩菲爾。
溫柔的亞瑟明明就在他眼前,卻比海平面還要遙遠。
“圣誕節(jié)……還有55天……”亞瑟嘀嘀咕咕地算著日子,整了整萎頓的心情,轉身邀請道,“小希爾公爵,愿意與我一同入場嗎?”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小希爾公爵。
客套到如此地步啊。羅伊在心底嘆息,從窗口一躍而下時的激動和期待,通通化為泡影。失落嗎?自然是有的,但這種失落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那么就多謝殿下厚愛了。您將來一定會是一位英明的君主?!?/p>
他收起華美的羽翼,恍如飄渺的風落到了地面,連虛幻的美貌也變得真實起來了。
兩人在南瓜燈下相視而笑,溫溫和和地達成了某種共識。
只是欠缺幾分真心。
又或許,真心這種東西,本就是有數(shù)的,就像一罐子金燦燦的糖,給出的越多,剩的就越少。
亞瑟與羅伊在燈光下對望,不約而同地移開目光,保持著禮貌的社交距離,一起走進喧鬧的船艙。
撲面而來的音樂和聲浪,宛如鋪天蓋地的潮水,混合著各種食物、酒液、香水的濃郁味道,充斥著所有人的感官。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女士們艷麗的裙擺在舞池旋轉,宛如成千上萬朵綻放的花,繁復優(yōu)雅的金銀寶石飾品閃閃爍爍,令人目眩神迷。
到處是笙歌曼舞,浮翠流丹,權力和金錢的味道甜蜜到近乎腐爛,怎能不讓人沉醉其中?
可是亞瑟和羅伊卻放慢了腳步,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共舞的那一夜。
那天晚上的月光真美啊。亞瑟默默地嘆息,那隔斷黑夜的月光、矢車菊和大海,從那之后那也沒有見過了。
世間有千萬種風情,終不及他。
羅伊垂下眼眸,怔怔地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