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余妄第一件事就是進(jìn)浴室照鏡子。
鏡子清晰地映照出男人極有銳感的俊朗五官,淡色的唇面光滑少唇紋,微微抿著。
余妄遺憾地垂眸,低頭去拿牙杯裝水洗漱。
他老婆昨晚咬的位置沒有留下印記,現(xiàn)在什么也看不出來了。
浴室里的洗漱動靜傳進(jìn)臥室,大床正中央的鼓包包挪動了一下,夏時云就慢吞吞地抻了個懶腰,一拱一拱地從松軟的被窩里探出毛茸茸的腦瓜來。
打眼一望,浴室盥洗臺前站了個人。
是他的男朋友。
——不對。
更正一下,是快分手的男朋友。
夏時云頂著亂翹的軟毛,困瞇瞇地睜著眼睛望著他,心情有點復(fù)雜。
這種一覺睡醒轉(zhuǎn)頭就是戀人的感覺……還挺陌生的。
以往他每天醒來,大床上都只有他一個人在。
其實明明兩個人的職業(yè)中出力氣更多的人是余妄,但余妄卻心疼他上班辛苦,總想讓夏時云多睡一會兒。
所以余妄每天都會比他早醒半個小時,輕手輕腳地把夏時云要穿的衣服準(zhǔn)備好,放在床邊,然后自己跑到隔壁側(cè)臥去洗漱。洗漱完了就去做早餐,每天都這樣,雷打不動。
這是余妄體貼的方式,夏時云每次都會很領(lǐng)情地道謝。
但從第三視角看來,兩個人的相處模式簡直生疏得過分,不像情侶,倒像管家和他的小少爺。
夏時云盯著他放空了一會兒,就慢吞吞地下床了。
雖然直到要分手他也沒有體驗過和男朋友抵足而眠然后又相擁醒來的美好情景,但起碼終于有一次他醒來不是面對空無一人的臥室了。
夏時云也走進(jìn)了浴室,準(zhǔn)備洗漱。
余妄剛刮完胡子,夏時云一出現(xiàn),他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就自動黏了上去。
男人光著膀子,底下只穿了一條灰色的運動褲,有些松垮地束在胯骨處。
余妄正在拍須后水,抬起的臂膀勁力的肌肉鼓起,晨光打在他的身軀上,顯得肌肉線條流暢而有誘惑力。
他的腹肌很對稱,像是大理石雕塑一般具有觀賞性,小腹上的青筋又粗又直,如縱橫交錯的樹根般延伸到灰色運動褲之下。
夏時云只是下意識地瞥了一眼,但由于對象的身材太好,這一連串絲滑的小連招下來,他的視線就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的胸膛一路往下打量了一圈。
包括男人粗壯兩腿間的一團(tuán)鼓起的光影輪廓。
夏時云:“……”
只瞥了一眼,他就飛快收回視線,藏在黑發(fā)下的薄嫩耳廓有些發(fā)紅。
……真是,以前也沒見余妄這樣穿過啊。
以前就算起來晚了,來不及找衣服穿上,余妄也基本上是系上圍裙鉆廚房里去了,沒、沒這么內(nèi)個過啊……
夏時云故意不看他,只低頭盯著盥洗臺。
其實余妄有點擋路了,他想等余妄弄完了出去,他再開始。
浴室不小,但盥洗臺這塊兒的空間不算大,尤其是擠下兩名成年男性,其中一個還又高又壯,站直了頭幾乎能挨到門邊,這就顯得有些狹窄了。
結(jié)果余妄瞥他一眼,非但不讓開,還湊了上來。
男人光滑緊實的胸膛貼上夏時云的后背,熱燙的體溫就隔著一層薄薄的襯衫傳遞過來。
一雙粗壯的手臂就從夏時云的腰兩側(cè)穿過,下頜微微抵著青年細(xì)軟的發(fā)絲,動作很自然地給夏時云裝水,擠牙膏,一氣呵成。
夏時云手里被塞了把擠好了柑橘味牙膏的牙刷,愣愣地眨了眨眼。
余妄這是干嘛?
好怪啊。
但夏時云最終還是沒說什么,悶不吭聲地刷起牙來。
好在余妄伺候完他后就沒再挨著他的背摟他的腰了,他安分地退后兩步,倚靠在門板上,只是那雙幽邃的眼睛依舊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
淡藍(lán)色的牙刷伸進(jìn)口腔,上下摩擦出雪白泡沫來,不一會兒就堆上了青年殷紅的唇瓣,要掉不掉地綴在上面。
男人的視線像一道火舌,密不透風(fēng)地貼著他舔。
夏時云:“……”
干嘛啊到底……難不成一夜之間他臉上長出花來了?
夏時云很難在這樣的視線下自如地洗漱,因為他最后一步是刷舌苔……被余妄這樣看著,他的舌頭根本不好意思伸出來,感覺比脫褲子還別扭。
夏時云低頭漱了漱口,蹙著眉頭故作抱怨:“看我干嘛,昨晚還沒看夠嗎?都怪你,我現(xiàn)在困死了?!?/p>
余妄面色不變,眼神卻一亮,又靠上來,但沒貼著他的皮膚,沉聲問:“那要再咬我一口嗎?”
咬得重一點也沒關(guān)系,他不會生氣。
余妄的體溫高,光是站在那不說話不走近,存在感都很強,更別說突然的拉近距離了。
男人下頜脖頸處散發(fā)出清爽的薄荷須后水氣味,絲絲涼意纏繞在兩人莫名火熱的氛圍里,曖昧非常。夏時云一噎,耳廓的熱意蔓延到了臉上。
睡醒一覺,他感覺自己昨晚那個咬人的舉動挺幼稚的,于是搖頭拒絕了。
余妄落寞地抿唇,沒說話。
他趕忙低頭把臉朝下,清潔完口腔又洗了把臉,快步走到坐廁前,手指勾住褲子邊緣,側(cè)頭望向余妄。
這是一個請人出去的眼神。
余妄眼神又亮起來,啞聲問:“你腿軟嗎?”
老婆是不是需要他幫忙扶著。
夏時云:“?不軟。”
夏時云的身體素質(zhì)還可以,他只是被幾把插了,不是讓刀子給捅了,為什么會腿軟。
余妄一言不發(fā),遺憾退場。
還體貼地關(guān)上了門。
余妄焦慮地系上圍裙,做早餐。
今早的色誘戰(zhàn)術(shù)不太奏效,老婆對他很冷淡,連上廁所都防著他看。
雖然以前他也沒有旁觀過。
但現(xiàn)在不一樣,他的地位已經(jīng)岌岌可危,余妄怎么能不焦灼。
余妄把自己包的荷葉糯米雞放進(jìn)蒸籠里開蒸,肩膀倏地喪氣一墜,眸子黯淡下來。
有些挫敗。
今天他主動開口了兩次,但都被夏時云拒絕了。
余景生曾經(jīng)對他發(fā)狂的怒吼從腦海深處冒出來,他說:“你有種一輩子別說話!反正你說的話也沒人想聽!”
余妄很早就不會再被這些刺痛了,他感到無所謂。
雖然他已經(jīng)不把那個跟他有血緣關(guān)系的男人當(dāng)回事了,但余景生確實給他帶來了不可磨滅的影響。
一開始或許只是賭氣,但到后來他是真的不愛說話了。
對不熟的人還好,不想說,但是必要的時候還是可以交流的。
但和夏時云談戀愛后他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現(xiàn)象——他很難開口對夏時云說話。
越是在乎,就越張不開口,就仿佛是潛意識在抵觸對有親密關(guān)系的人發(fā)出聲音。
雖然他明知道夏時云不會罵他,他也不抽煙,家里沒有煙灰缸,但余妄還是每到張開嘴巴時,嗓子就像被封住了一樣。聲帶像生了銹的水管,他覺得自己發(fā)出的每一個音調(diào)都不美妙。
聲音不好聽就算了,語言的藝術(shù)也幾乎為零。
對人緣好,八面玲瓏的夏時云來說,這絕對是扣分項,他倒不如少說少錯。
不過幸好上天終于眷顧他一回,夏時云正好也不喜歡油嘴滑舌、滿腦子骯臟思想的人。
余妄怎么也想不通,他明明貫徹的很好,為什么夏時云還是想跟他分手。
夏時云洗漱好,換完衣服走出來,見他在往飯盒里裝早餐,連忙走過去問:“你今天做了多少呀,上回我同事說想吃,有沒有多的再裝兩個帶給他嘗嘗?”
余妄點點頭,聽話地拿起長筷子打算再夾兩個塞進(jìn)去。
倏地,他動作一頓,警覺地蹙起眉頭。
什么同事,不會就是挖墻腳的小三吧。
見余妄動作僵住,夏時云疑惑地問:“怎么了?”
蒸鍋里的糯米雞散發(fā)出強烈的食物香氣,油亮棕綠的荷葉將咸香的糯米裹得很緊,雞肉全是大塊的,還隱約能嗅到一股很鮮的海貨味道,是余妄往里塞了很多瑤柱肉。
他提前浸泡過水的,吃起來不會咸,味道剛剛好,夏時云吃過一次就贊不絕口。
夏時云小聲的啊了一聲,對哦,做這些很費勁的。
余妄都是頭一天提前包好凍起來的,費了那么多心思都是為了讓戀人吃得好,結(jié)果讓他拿去做人情了,多不好啊。而且這要是他們感情穩(wěn)定甜蜜也就算了,夏時云都準(zhǔn)備跟人分手了,還這樣被照顧著,頓時愧疚了起來。
夏時云琢磨著得禮尚往來,一會兒抽空偷偷給男朋友買一雙好點兒的攀巖鞋。
他連忙抱住余妄的手,溫聲細(xì)語地道謝:“謝謝你,做這些很辛苦吧?你廚藝太好了,我同事饞好久了,一直說羨慕我男朋友對我這么好。你要不高興,下回我就不帶了?!?/p>
當(dāng)然,本來也沒有下回了。
余妄心口堵堵的,是有點憋屈。
認(rèn)真用心做的飯有可能被老婆帶去給小三吃什么的,就好像有人拿鑿子在捶打他的心,呼吸都疼緊了。
他垂眸一看,夏時云正抱著他的胳膊,漂亮的小臉就貼在他的肩頭上,頰肉可愛地擠出來一點,眉眼緊張地望著他。
老婆在對他撒嬌。
特別可愛。
余妄有點忍不住,也不想忍了。
他的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了一下,漆深的眼神落在青年柔潤的唇瓣上,低啞的聲線說出今天第三句話:“男朋友這么好,有獎勵嗎?”
夏時云愣了一下,道:“嗯……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