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眼前便是江岸郡的城門,車隊卻停步不前,臉色蒼白的劉通策馬來到婦人所在的車廂旁,輕聲詢問道:“夫人……”
車廂簾子被掀開,婦人也是一臉愁容地看向眼前的劉通,想了片刻后,她搖頭道:“都到這里了,還怕什么?”
劉通苦笑道:“要不再問問?”
婦人沒說話,最后只是點點頭。
于是劉通策馬來到身后不遠處的另一輛馬車旁,有些恭敬問道:“陳大人,到江岸郡城門了,要不要進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劉通也有些猶豫,他還是不太相信眼前的這位年輕武夫是什么位高權(quán)重的人物。
“你去讓郡守出來見我。”
車廂簾子沒有掀開,里面只傳來那個年輕人有些虛弱的聲音。
“這……會不會太過分了些?”
劉通雖說沒在官場混過,但怎么都知道這郡守乃是這一郡之主,讓他親自出城迎接,只怕沒有那么容易,這樣本來也是讓郡守的顏面盡失。
這會讓那位郡守大人如何想?
“你去說便是,郡守理應在城門那邊,讓他一個人來見我,他會來的?!?/p>
車廂里的聲音還是那么虛弱,輕飄飄的,就好像是一縷風。
劉通半信半疑,將此事告知那位婦人之后,得到卻是婦人準確的回應,于是他心一橫也就朝著城門那邊走去。
……
……
郡城門口,平日里百姓們難得一見的官員們此刻齊聚在此,除去那位守將蘇銅。
郡守黃
石,是個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他四處打量官員隊伍,還是沒看到蘇銅,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盯著身旁的江岸別駕問道:“蘇銅呢?他當真不來?!”
江岸別駕苦笑道:“大人,早派人去告知了,那蘇銅說是自己身體不適,不來?!?/p>
黃石臉色陰晴不定,他雖然不知道今日要來的那位神都大人物到底是誰,但之前得到消息的時候,那位信使甚至都沒有提他的名字,而是要蘇銅到場,如今蘇銅不來,他怎么都覺得棘手。
他這些年一直在這江岸郡做官,早就想要往上爬一爬了,可卻一直沒得到什么機遇,如今終于算是有可能見到一位神都的大人物了,說不定能結(jié)交一番,要不然他也不會那么主動的將大小官員都喊到這里,但對方指名道姓的蘇銅不來,黃石很擔心這件事會弄巧成拙。
“這蘇銅,在江岸郡作威作福慣了,真他娘以為自己是土皇帝了,這個時候擺譜,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
黃石暗罵一聲,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江岸別駕也說不出什么話來,平日里這蘇銅仗著自己手里有兵,對他們這群文官也從來沒有什么好臉色,他們不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嗎?
“敢問哪位是郡守大人?”
劉通來到城門前,看著這大小一眾官員,硬著頭皮開口詢問。
黃石轉(zhuǎn)頭看向眼前這個中年漢子,想了想之后,拱手笑道:“本官就是江岸郡守黃石
?!?/p>
劉通有些出神,沒有想到眼前的這位郡守大人會那么客氣,趕緊抱拳道:“城外有位陳大人,說要郡守大人出城去迎……”
說到這里,劉通都沒有了什么底氣,畢竟這種話,可不是真有明面上看著這么好聽。
誰知道黃石很快便往前走了幾步,笑道:“那勞煩帶路,帶本官去見陳大人?!?/p>
劉通也沒想過事情會如此順利,點點頭之后,就帶著眼前這位郡守朝著那邊車隊走去。
沒多久,劉通便到了車廂前,輕聲道:“陳大人,郡守大人來了?!?/p>
車廂里嗯了一聲,劉通也知道自己不好繼續(xù)留在這里,也就很快離開了這里。
等到劉通離開之后,車廂里才有了些響動,一個年輕人才從車廂里走出來,坐了下來。
黃石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一時間也有些吃驚,原本他已經(jīng)做好了各種準備,但在看到這個年輕人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吃驚不小。
實在是因為眼前的年輕人,實在是太年輕了。
黃石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開口。
坐在車廂旁的年輕人看了一眼黃石,淡然道:“本官鎮(zhèn)守使陳朝。”
鎮(zhèn)守使?什么地方的鎮(zhèn)守使?
大梁朝的鎮(zhèn)守使,只怕不少。
可眼前這位年輕人的嘴里卻沒說過是什么地方的鎮(zhèn)守使。
整座大梁朝,恐怕也只有那位坐在最高的鎮(zhèn)守使大人,不用在前面加上什么地名。
要加,也是大梁兩個字。
等會兒……陳朝?!
黃石很
快反應過來,立馬便跪了下去,“下官黃石,拜見鎮(zhèn)守使大人!”
“起來吧?!?/p>
陳朝看了一眼黃石,淡然問道:“蘇銅沒來?”
黃石剛剛站起來,還有些震驚,這會兒他頭皮發(fā)麻,又聽到眼前的鎮(zhèn)守使大人問起蘇銅,他更是惴惴不安。
“下官慚愧,雖說已經(jīng)知會蘇將軍,但蘇將軍身體抱恙,沒能來迎接鎮(zhèn)守使大人……”
陳朝平靜道:“本官也不和你說些什么繞圈子的話,來之前本官查過你了,你這些年雖說算不上什么好官,但的確也沒做過什么貪墨和草菅人命的事情,但那蘇銅不同,這些年只怕沒做過幾件好事,你手中可有證據(jù),若是有,交給本官即可?!?/p>
黃石神色復雜,想了想之后,試探道:“鎮(zhèn)守使大人,那蘇銅只怕歸地是北境邊軍管,大人雖說位高……”
大梁朝的兩位武官,北境大將軍掌管著北境邊軍以及新柳州境內(nèi)的所有兵卒,幾乎所有事情都是那位大將軍說了算,至于鎮(zhèn)守使,雖說官位高,但其實也很難插手朝廷官吏的事情。
陳朝看著黃石,平靜道:“黃大人可知道如今的大將軍在擔任大將軍之前,是做什么的嗎?”
黃石一怔,隨即便想明白了其中關(guān)節(jié),如今的大將軍,在成為大將軍之前,可不是什么北境軍中的將軍,而正是上一任鎮(zhèn)守使。
“下官有賬冊一本,上面有蘇銅這些年受賄的數(shù)目,并不完全,但
已能定罪。”
黃石猶豫片刻,輕聲道:“鎮(zhèn)守使大人,若是要將蘇銅捉拿只怕也要從長計議,他畢竟手里握著這整個江岸郡的軍權(quán)?!?/p>
這類武官,要是一個不好,煽動手下的士卒嘩變,那么就會把事情鬧大。
陳朝淡然道:“讓本地的鎮(zhèn)守使將他的將軍府圍了,然后將他捆到門前即可。”
“鎮(zhèn)守使大人要將這蘇銅押往神都受審?”
黃石有些吃驚于這位鎮(zhèn)守使大人的雷厲風行。
陳朝搖搖頭,“本官要將他當場正法。”
“鎮(zhèn)守使大人……這只怕不妥吧?”
黃石震驚不已,怎么都沒有想到陳朝竟然要如此行事。
陳朝平靜道:“有些事情可以慢慢做,但有些事情做得慢了,人心就冷了,至于神都那邊,要說本官跋扈,說本官肆意妄為,就讓他們說去吧?!?/p>
陳朝轉(zhuǎn)頭看向遠處,輕聲道:“本官不在乎?!?/p>
……
……
江岸郡的鎮(zhèn)守使王真才到任其實不足一年,在陳朝成為鎮(zhèn)守使之后,雖說一直忙碌,但手里有了百川閣之后,他還是據(jù)此做了些事情。
頭一遭,便是陳朝將上下許多尸位素餐的鎮(zhèn)守使都裁撤,提拔了一批有真才實用的鎮(zhèn)守使,其中便包括這個王真。
王真擔任江岸郡鎮(zhèn)守使以來,也算是不負所托,平日里時不時帶著下屬在方圓山林里圍獵妖物,讓此地的妖患輕了不少。
今日他剛從城外回來,還未踏進那座鎮(zhèn)守使府邸,便在門口
被手下的官員攔住,那人恭敬舉起一道文書,輕聲道:“大人,是上頭的行文?!?/p>
王真伸手接過,正想著州府的那位鎮(zhèn)守使大人又有什么指示,便驟然看到封泥上的鎮(zhèn)守使三個字,立馬眼睛便瞪大了起來。
“是神都的行文。”
王真拿著那文書的手微微有些顫抖,那位年輕鎮(zhèn)守使成為鎮(zhèn)守使之后,朝野上下有很多人都頗有微辭,但作為被那位年輕鎮(zhèn)守使一把提拔起來的王真,對那位年輕鎮(zhèn)守使可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打開文書之后,王真很快便挑了挑眉,一把合上文書,笑道:“鎮(zhèn)守使大人來了江岸郡!”
一聽到這句話,他周遭的那些鎮(zhèn)守使衙門的官員都已經(jīng)激動起來。
他們對于那位年輕鎮(zhèn)守使可沒有什么別的什么感受,只有兩個字,敬佩!
“速速將鎮(zhèn)守使衙門大小一切官員都叫出來,去將軍府那邊抓人?!?/p>
王真微微一笑,握了握拳。
有官員問道:“大人,咱們?nèi)プフl?”
“自然是蘇銅?!?/p>
王真冷笑道:“這個敗類,本官早就想殺他了?!?/p>
……
……
將軍府。
蘇銅喝得爛醉,瞇著眼看向一個身材婀娜的舞女,招了招手之后,其余舞女便同情地看了一眼那名舞女,緩緩退下。
剩下的那舞女臉色發(fā)白,她今日來之前,便想過有這樣的事情,但這樣的事情落到自己頭上的時候,還是手足無措。
這一聲怒喝,頓時讓蘇銅的酒意清醒大
半,然后這位江岸郡守將一把推開舞女,瞇眼看向前方,皺眉怒道:“王真,誰給你的膽子擅闖本將軍的府邸?!”
王真懶得理會眼前的蘇銅,而是抽刀冷笑道:“來人,將這位蘇將軍綁了!”
蘇銅噌地一聲站起,“王真,你他娘要造反不成?!”
王真漠然道:“蘇銅,你的死期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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