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掙扎走在風(fēng)雪里的陳朝,西陸還沒有開口,風(fēng)雪里忽然傳來了一道訝異聲。
很輕,很遠(yuǎn)。
好像是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飄過來的,但此刻人們都聽得很清楚,那就是詫異的一道聲音。
聲音的主人好像有些疑惑,為什么現(xiàn)在這個年輕武夫還能往前走,為什么在自己的這道恐怖威壓下,這個年輕武夫還能離開原地。
隨著這疑惑的產(chǎn)生,下一刻,更為恐怖的一場威壓便從北邊彌漫而來,這威壓不是面向在場的所有人,而是只針對陳朝一個人的。
恐怖的威壓只落在陳朝一個人身上,讓原本往前艱難走去的陳朝,在原地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咳……咳……”
陳朝忍不住地咳嗽,胸膛不停的劇烈起伏,妖帝的威壓不斷落下,在此刻已經(jīng)讓他的五臟六腑都破碎了許多,在吐血的時候,陳朝甚至?xí)鲁鲆恍┧槿鈦怼?/p>
可即便如此,陳朝還是沒有倒下去,甚至都沒有彎腰。
這位年輕武夫在原地站了片刻,甚至還仰起頭,伸出一個拳頭,然后緩慢的將正中間的那根手指伸了出來。
豎起中指!
雖說這中指是指向天幕,但看到這一幕的人們都知道,此刻的陳朝,是在挑釁那位還沒有來到這里,但已經(jīng)知道自己來了的妖帝。
西陸看著這一幕,不知道為什么,嘴角又再次勾起一個弧度,不過也只是一閃而逝,只是片刻之后,西陸便轉(zhuǎn)而說道:“真這么想殺我?”
這句話問的時候好像是輕描淡寫,但開口的時候,卻好似又有一抹淡淡的哀傷。
這樣的情緒很少出現(xiàn)在西陸的身上,但此刻卻是出現(xiàn)了。
陳朝說道:“都做到……這里了……總是不想……就此半途……而廢。”
陳朝說話很艱難,但依舊在艱難地說著。
西陸搖頭道:“可你沒辦法的?!?/p>
她作為妖帝的閨女,自然要比天底下的任何人都更了解妖帝,那畢竟是自己的父親。
自然知道自己那位恐怖的父親到底有多恐怖。
……
……
“世上的事情,總歸都是應(yīng)該有辦法的。”
陳朝吐出一口污血。
他站在原地,還是倔強(qiáng)地伸著那只手指,“你……不過是老了點(diǎn),活得時間長了點(diǎn),除了……這個之外,你覺得你比我更強(qiáng)嗎?”
陳朝斷斷續(xù)續(xù)開口,但眼里有些神采飛揚(yáng)的感覺。
大概所謂的少年意氣,不過如此。
在面對著這個世間最為恐怖的存在的時候,這位年輕武夫,不愿意低頭,甚至都不愿意暫時沉默,他非得站起來,一臉驕傲地告訴那個存在,你也不比我強(qiáng)。
西陸看著這一幕,沒有說話。
柳半壁看著這一幕,沉默了很久,最后才有些無奈,但同樣有些佩服地說道:“忽然有些喜歡這家伙了,雖說有時候看著他挺討厭,但這會兒做的事情,好像別說是年輕人,就算是那些真正的大人物,只怕都不敢這么做?!?/p>
有些人像是這世間的野草和大樹,即便有一天能變得很高大,但注定還是不起眼,但有些人就像是那天地之間的花兒,讓人看一眼就能記住。
毫無意外,陳朝就是那種花兒。
一朵說不上是不是好看的花兒,但讓人看了一眼,就難以忘記。
宋斂和陳萬年對視一眼,這兩人此刻都難以動彈,但在對視一眼之后,都不約而同的開口,“了不起。”
宋斂看了陳萬年一眼之后,然后率先說道:“咱們這位大人,別的不說,光是這份脾氣,就是真對咱們胃口啊?!?/p>
陳萬年點(diǎn)頭微笑道:“是這般,陳某在風(fēng)靈山那么多年,在方外那么多年,可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個性子的人?!?/p>
“跟著陳大人做事,真是如飲美酒,很是舒坦?!?/p>
陳萬年輕聲道:“別的不說,要是跟著這位陳大人死在戰(zhàn)場上,其實也不是什么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了?!?/p>
宋斂瞇著眼笑道:“別說這話,我可還沒活夠,你陳老哥要死在戰(zhàn)場上你死你的,我還得回去陪媳婦呢?!?/p>
陳萬年哈哈大笑。
死亡的陰霾,在此刻兩個人的頭上都消散了不少。
說是不害怕死亡,但這世上,卻又有多少人是愿意就這么死去的呢?
如果能夠活著,那就活著更好。
事情很簡單。
……
……
在陳朝豎起中指之后不久,一道更為磅礴的威壓便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這里,陳朝還沒能開口,西陸便蹙起眉頭。
一道身影出現(xiàn)在了不遠(yuǎn)處。
風(fēng)雪里的這道身影才出現(xiàn),好似所有風(fēng)雪在此刻都停滯了,沒有一片雪花再繼續(xù)落到地面。
雖說人們還沒有看清楚那道身影的面容,但所有人都知道,那道身影就是妖帝。
妖族的帝君,整個世間的至強(qiáng)者。
親自來到了一線潮。
來到了所有人的身前。
陳朝還舉著中指,但很快便將中指收回,但卻不是就此再也不舉起手指,而是選擇將中指指向妖帝。
妖帝不遠(yuǎn)萬里而來。
妖帝是這個世間的絕對強(qiáng)者。
但在陳朝面前,卻仍舊逃不過他的中指。
他舉著中指,表示著對這位妖族帝君的不屑。
妖帝沒說話,只是漠然看了陳朝一眼。
一道恐怖的威壓穿透風(fēng)雪在剎那間便到了陳朝身前。
陳朝躲也躲不過,逃也逃不了,只能硬生生扛著這道威壓。
噼里啪啦的聲音不斷,陳朝的肋骨就此斷開,整個人再次吐出一口鮮血。
妖帝漠然看著這個挑釁自己的年輕人,沒有說話。
陳朝看著眼前的妖帝,也沒說話。
這兩人年紀(jì)不知道差了多少,此刻就這么相互看著。
“不愧是陳澈的侄子,到底是有些氣魄,敢這么面對朕的,這么多年,倒是沒有幾人。”
沒想到,最后說話的,居然還是妖帝,這位妖族的帝君主動開口,聲音里幾乎還有夸贊眼前的年輕人的意味。
“既然你這般有膽魄,朕就賜你一死,讓你知道,膽魄兩個字,到底是不能輕易去寫的?!?/p>
妖帝的聲音從風(fēng)雪里傳出,充滿了冷漠和無情。
作為帝王,無情幾乎是標(biāo)配,如果什么事情都要感情用事的話,那么他就絕對不適合做一個帝王。
他或許對陳朝還有幾分欣賞,但他也應(yīng)該知道,他越欣賞的人,就越該要早早死去。
那是對妖族有著極大威脅的人物。
不過,面對著妖帝的死亡宣告,陳朝卻不是太在意,只是依舊有些蔑視的看著那個站在風(fēng)雪里的妖族帝王。
這種情況,真是不太常見,妖帝活了那么久,沒有遇到過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年輕人。
不過他此刻也不愿意多說,既然已經(jīng)到了這里,既然已經(jīng)當(dāng)了面,那就殺了就是。
再出彩的年輕人,在他面前也終究是個年輕人。
說著話,妖帝已經(jīng)朝著陳朝走了過來,在風(fēng)雪里,妖帝的身軀顯得無比高大,就像是一座緩慢移動的雪山。
這才是所謂的當(dāng)世一人。
陳朝咧咧嘴,但那笑容怎么看起來都是苦笑。
是的,面對當(dāng)世一人,還能泰然自若的,只怕也不會有多少人。
只是下一刻,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事情,又發(fā)生了。
在面對妖帝的時候,這位年輕武夫居然沒有選擇避其鋒芒,而是選擇迎著妖帝便沖了上去。
他舉著刀,面對著這位妖族的帝君,斬出了一刀。
一道磅礴的刀氣很快便在風(fēng)雪里呼嘯而出,但這一次卻沒能卷動任何風(fēng)雪,也沒能有任何所謂的激蕩,那道刀氣初初開始的時候,顯得有些磅礴,等到了之后,便好似綿軟無力,等到了妖帝身前不遠(yuǎn)處的時候,居然便已經(jīng)消散了。
這一幕,也是把眾人都看呆了,要知道,即便此刻陳朝是強(qiáng)弩之末的狀態(tài),但他畢竟是一位忘憂盡頭的存在,這樣的存在,即便是輕描淡寫的一刀也不該是這樣的威勢。
可實際上只有陳朝才知道,自己這一刀遞出去之后,那些磅礴刀氣在朝著前面掠走的時候,便已經(jīng)開始消散,因為風(fēng)雪里,一直有那么一道氣息,在不斷的瓦解他的這道刀氣,讓其消融。
那道氣息別人感受不到,但是陳朝感受得清清楚楚,那就是妖帝的手段,他在一念之間,便將自己的攻擊消弭于無形之間。
陳朝這一次是真的開始苦笑了。
實在是沒什么辦法。
妖帝看向他,平靜道:“一刀之中,倒是有些陳澈的意味,看起來你這位叔父對你倒是寄予厚望,自身的武道修為,是幾乎全數(shù)都傳授給你了?!?/p>
陳朝沒說話。
妖帝搖頭道:“再過些年,你的確會有能和朕叫板的能力,可惜你遇到朕早了些?!?/p>
這句話的話音未落,一道至強(qiáng)的妖氣從天而降,直接便落到了陳朝的頭頂,轟然一聲,如同天幕落下的一道暴雨,沒有來由,但是聲勢滔天。
陳朝面對著這場暴雨,幾乎沒有任何可以應(yīng)付的手段。
畢竟他體內(nèi)的氣機(jī),其實早就空空蕩蕩了。
但實際上,他的指尖其實已經(jīng)早握住了一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