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矜芒這般說著，一步步地逼近，像是蟄.伏已久的猛.獸危險地靠近弱小的獵物，想要乘其不備將之拆吃入腹，修長的指尖從纖細(xì)的下頜輾轉(zhuǎn)到泛紅的眼尾。

　　“怎么不說話？嗯？”

　　靜謐如同深墨一般在黑夜蕩漾開，過了許久，小滿的聲音才輕輕地落下。

　　“男人喜歡男人，是不正常的。”

　　他已經(jīng)嘗過了太多不正常帶來的苦楚，更不愿意讓一絲絲的不正常去侵染完美無瑕的顧矜芒，顧矜芒應(yīng)該是正常的，健康的，完美的，他沒有想到自己，更多是出于哥哥的角度去勸誡可能會踏上歧途的弟弟。

　　下頜上的壓力驟然消失，小滿抬起頭，就見到顧小芒的眼神森冷，如同在看一個陌生人，嘴角似笑未笑。

　　“所以你是喜歡女人？”

　　小滿從未想過這些，他只知道，自己作為哥哥，應(yīng)該做榜樣，哪怕他從未想過主動接觸任何女性，他依舊愣愣地點頭。

　　“那你滾吧?！?/p>

　　“我和你不一樣?！?/p>

　　“我喜歡男人。”

　　顧矜芒的話如同一道驚雷在小滿的耳側(cè)炸開。

　　這樣的談話以顧矜芒拒絕溝通而告終。

　　第二天顧矜芒怎么也不讓小滿跟了，他長得高，腿又長，只需要加快幾步，小滿便是怎么都追不上，只能眼巴巴地瞧著他高挑的背影消失在于遠(yuǎn)處。

　　小滿有了別的打算，小芒是因為顧叔叔要求他給張全道歉才不回家的，他準(zhǔn)備去張全所在的醫(yī)院看看，替小芒道歉，如果雙方能就此和解，顧叔叔應(yīng)該也不會再那么嚴(yán)苛地對待顧小芒。

　　到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了，張全正躺在床上看視頻，看得非常出神，直到他媽媽叫了他兩聲，他才扭頭看著小滿，眼神瞬間綻放出異樣的光芒，視線在小滿的足踝處徘徊。

　　“你？你是梁小滿？”他語氣有些驚訝。

　　“是的，張全，抱歉，小芒他打人的確是不對的，我愿意代他來跟你道歉。”小滿將水果籃放到桌面上，圓圓的眼睛干凈澄澈，語氣里充滿真誠。

　　張全的媽媽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此時的張全卻意外的好說話，招呼小滿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終歸也是我自己說錯話了，被打也是正常?！?/p>

　　“我接受你的道歉?！彼笄械乜粗M，眼神灼灼，“只是我這養(yǎng)傷的時間太長了，呆在醫(yī)院好悶，小滿同學(xué)，你能多點來陪陪我嗎？”

　　小滿看著他那張鼻青臉腫的臉，點點頭。

　　顧叔叔下的最后通牒是下個月要小芒當(dāng)著眾人的面道歉，自己只要把張全照顧好，到時候讓張全跟顧叔叔說，一切就會沒事了，小芒就會回來學(xué)校上課了。

　　與張全的相處過程中，小滿說不清是哪里古怪，但是陳全給他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興許是對方道歉的態(tài)度太過于輕巧，或是投射過來的眼神過于炙熱，令他有些招架不住。

　　“小滿，我其實沒什么朋友，住院期間也非常無聊，你不上課的時候多來陪陪我嗎？”

　　“顧小芒的事情等我出院了，我會會去跟顧先生說的，只要小滿能多來醫(yī)院陪陪我，我哪里還需要什么當(dāng)眾道歉呢。”

　　陳全殷殷地看過來，他那張過于平庸的臉浮現(xiàn)出些許孤獨的情緒，小滿慣來心軟，只乖巧地點了點頭，當(dāng)做默許。

　　就這樣，小滿每天下課都會過來醫(yī)院，和陳全聊聊天，陳全總是高興得呼吸急促，有好幾次都開著玩笑跟小滿說，“小滿同學(xué)，我能看看你的腳嗎？”

　　小滿是不愿意的，可是他明白自己不能拒絕，這些時日，陳全雖然看起來很好相處，但是話里話外的意思都像是在威脅，用顧小芒道歉的事情讓小滿對他言聽計從。

　　“不可以嗎？”陳全眉頭皺起，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了，整個人隱在夜色里，有種說不出的駭人，“小滿不是真心和我做朋友嗎？我是不會嘲笑小滿同學(xué)的，我是出于關(guān)心罷了，我有個做醫(yī)生的叔叔，我先給你看看，后邊再把你的問題告訴我叔叔，這樣不好嗎？”

　　“可以的?！毙M抿著唇，將校服的褲腿拉起來些，露出纖細(xì)白皙的一節(jié)腳踝，他生得瘦，踝骨伶仃，呈現(xiàn)出蒼白的畸形，“你看吧?！?/p>

　　為了小芒，小滿你要加油。

　　“我可以摸一摸嗎？”

　　陳全的呼吸在靜謐的空氣中都顯得劇烈，他的臉頰發(fā)紅，鼻息湍.急，手指的熱度幾乎要把小滿燙傷，似癡迷似沉溺地來回?fù)崦枪?jié)畸形的骨頭。

　　好可怕。

　　小滿很想當(dāng)場逃走，可卻強(qiáng)迫自己留在原地，任由毒蛇在腳踝處游走，不知過了多久，陳全才慢慢地把手收回來，有些狼狽地趕客，“小滿同學(xué)，我要休息了，你先回去吧，明天再來看我?！?/p>

　　病房里只留了一盞冷白的燈，陳全的瞳仁放大，如同癮.君子吸.食了藥劑，小滿幾乎是落荒而逃，卻沒見到陳全將手伸入了被子當(dāng)中，呼吸逐漸急切。

　　小滿有些被那天的事情嚇到了，接連好幾天都不敢過去醫(yī)院，后邊終于鼓起勇氣，卻是早就過了往常他和陳全約好的探病時間。

　　他到病房的時候，陳全的病房里已經(jīng)是空無一人，夕陽的余暉如薄薄的一層霧，灑落窗臺，只有小貓的叫聲在寧靜的病房中細(xì)細(xì)地回蕩，小滿一開始以為是醫(yī)院里的夜貓從窗臺偷跑進(jìn)了病房，四處張望過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陳全手機(jī)里外放的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