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予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咖啡廳，大腦四肢猶如沉浮在缺氧窒息的渾噩中，隨時會轟然倒塌。
等握著許杳丟下的名片從出租車下車那刻，雙腿發(fā)軟，差點暈眩倒下。
嚇得司機從里頭鉆出，上前攙扶，他搖頭擺手拒絕。
低下的頭抬起，望著眼前巍峨高聳發(fā)白刺目的建筑，咬住口腔糜爛的側(cè)肉，大步朝醫(yī)院走。
甚至沒來得及去問前臺，就追隨那股埋藏在他身體里的信息s直奔五樓。
樓梯很長，每一階都如同坎坷的難關(guān)，眼底涌起熱流讓他眼前花白彌蒙視線，稍有不慎就會踏錯，摔得碎骨。
他卻大步邁的極快，沖到長廊時，喉間滿是被風(fēng)刮出的血腥味，想喘息卻發(fā)現(xiàn)氣管被什么絲線連住，只能踉蹌腳步往前撲。
直到他跌跌撞撞推開那道門。
Alpha脖頸裹著圈紗布，虛弱看向窗外，聽到聲響，緩緩抬頭看來，眼神觸及那一瞬像是怔住。
好半天都只凝著眼，古井無波眼底首次洶涌出股宋時予無法形容的無措。
“你，怎么來了，不是還在醫(yī)院休...”
刺目的窗柩白光闖進眼底，宋時予疼得一闔。
他慢慢挪動腳步走到病房里，像是不知如何是好，來來回回原地轉(zhuǎn)動幾圈后，雙手揪住衣擺紅著眼眶看人。
沉沉吐了口氣，幾秒后，轉(zhuǎn)身低頭閉上眼彎下身，任由喉管氣流在里頭無聲撕扯哽咽。
背脊顫動。
伽聞見此忍著疼痛從病床上起身，一把掀開被褥一邊說。
“我沒事，我還想著明天就出院，你來的路上冷不冷，你還感冒怎么就穿這么幾件...”
“我愛你?！彼螘r予回首哽咽看他。
伽聞渾身僵住，掀起被褥上的手無意識攥緊，而后像是知曉什么。
望著穿梭而來落逐逼在脖頸繃帶的視線，欲蓋彌彰地用手遮擋，側(cè)開視線。
“我的腺體沒有問題，只是一個小手術(shù)，你別害怕...”
“我愛你。”宋時予紅著眼，哭著打斷他：“我說我愛你啊，我愛你?！?/p>
“伽聞，我愛你?！?/p>
“我愛你...我”宋時予雙手捂住臉一點點蹲下身
仿佛每句話每個字都是從被捅傷燙膿的喉管里撕扯出來的，字跡的橫豎撇捺，每個邊框角度都割的他火辣辣的疼。
讓他光吐這幾個字就耗盡了所有力氣。
“我——”
伽聞踩在瓷磚上的腿冰涼，快步上前將要癱軟在地的人摟在懷中：“別哭，怎么了這是?！?/p>
他氣息很亂，丟棄平日里沉穩(wěn)妥帖，抬手探上宋時予額頭感知體溫，確定沒有幾天前那么燙后，才把人深深嵌入胸膛里。
“誰告訴你來這的，你的身體還很虛弱經(jīng)不住這樣來回跑動，我會去找你的?！?/p>
“伽聞...”宋時予雙手摟住他脖頸，抖不停的手，用力扯住他后頸的衣領(lǐng)，哭的聲嘶力竭。
“你怎么這么笨啊，你個笨蛋。”
“笨蛋...”
“你的腺體...你的腺體該怎么辦啊。”宋時予淚水不斷在眼底彌漫，一圈慍好后又滾一圈，直到將男人肩頭全部打濕。
“怎么辦啊，你怎么那么傻...”
“我該怎么辦...”
“沒事?！辟ぢ勓鄣讖浡鲆唤z紅韻，掌心輕柔拂去宋時予臉上淚水。
看著哭到通紅的小臉，還在細聲安慰。
“沒事了，我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嘛，你看都沒有受傷，都沒有事?！?/p>
“你騙人...你騙人?！彼螘r予低下的臉，復(fù)而肝腸寸斷抬起，淚水不要命似的掉，滿是苦楚，酸澀，心疼。
他被一把遲來四年的真相鉗刀猝不及防夾住心瓣，擰緊，針扎，血肉被擠壓的膿腫發(fā)紫，魂飛魄散。
好疼好疼啊。
“他們都告訴我了，腺體受損會死的，你會死的，伽聞?！?/p>
“為什么要瞞著我，為什么不告訴我你有命定之番，為什么不告訴我你生病了，為什么不告訴我你沒去美國，為什么不標(biāo)記他，你的腺體本來可以不用...”
“我不值得的啊，不值得你為了我去拒絕你的藥啊?！?/p>
“我不值得，不值得...”宋時予嘶啞著聲，腹部抖的肩胛骨往上的薄肉都在顫動。
在男人撐扶下埋向他頸窩，哀切而頑固。
“為什么你都有了命定之番了還會那么痛苦...”
他以為四年過去，他的信息素紊亂已經(jīng)好了，他的病，他的一切，他該繼續(xù)待在屬于他的金字塔頂端里。
可他沒想到，沒有，他一件期盼憎惡的都沒有，他殘破不堪，他生不如死，他差點喪命在那個夜晚。
哪怕拖著一腳踏入閻羅殿的身體，也要兌現(xiàn)承諾回來。
——我會回來的，我答應(yīng)你。
“笨蛋...誰要你做到了...”
他曾以為和伽聞的情感痛苦不堪，夾雜卑劣，逼迫和馴服，一人掌控一人聽令，身為匍匐者的他永遠都無法獲得自由。
不想對方卻愿意給他主導(dǎo)權(quán)，他將他的鳥啊，往上擲了出去，給他自由。
身體卻靜默無言地棲息在他指尖化作千思蝶。
“我討厭死你了，我討厭死你了...說好不隱瞞的，我不是葉卿然，我不是...”
“好討厭...”
宋時予抱得愈發(fā)緊了，十指抓揪的泛白，只知一個勁兒的哭。
“好，討厭我，別哭了?！辟ぢ剣@息了口氣，動作輕柔愛撫地輕拍他的后背，給不斷啜泣的愛人順著氣息。
“不想你哭?！?/p>
宋時予搖頭嗚咽著，口齒模糊不清：“我不要你痛，伽聞，我不要...我不笨的，我不脆弱，我也可以陪你一起的，我不要你痛，不要你打抑制劑，不要你用刀在手上留下一條條痛苦戳記。”
“我不要痛作為愛的代價?！?/p>
他抓住男人的手放在四年時光里裂開干癟如枯皮的心臟口。
央求人。
“哥哥，愛過期了，你重新教我愛吧，好不好...”
“你教我哥哥...”
“教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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